文/蘇州新東方學校 李亞坤老師

2015，來新東方的第6個年頭。

我不知道別人曾經是抱著怎樣的心態來到新東方，這么久了，我看過很多人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到來，或者離開。有人因為錢，有人因為名，有人向往從教書爬上更高的金字塔，也有人只是喜歡單純做一個老師。而如果要用一個詞形容我曾經選擇這里的理由，我想應該是：走投無路。

對，就是走投無路。

2010年有記憶里最炎熱的一個夏天。我在一家毫不知名的小機構做老師，每天從早上8點到晚上9點連上12個小時的課，跟別人合租擁擠的兩室一廳偶爾會有莫名的敲門聲，空調經常壞掉，常常半夜被熱醒去沖涼然后繼續倒頭睡……

大概每個孤身在外拼搏過的人都會有類似的經歷。年輕最大的好處就是你覺得自己還有時間還有資本，去對抗那漫長而不見光亮的未來。

一切終于在某日一覺醒來，收到異地戀男朋友的分手短信時轟然倒塌。接著是辭職，輾轉，穿越大半個中國去挽回一份無果的感情。最后的最后當然是失敗，于是，就在感覺走投無路的時候，通過一個朋友的推薦，我來到了新東方。

面試前一夜，幾乎無眠，我幻想著第二天會見到的各種氣宇軒昂的人物，夜不能寐。蘇州的夏天格外悶熱，房間的空調并不給力，但因心底小小的憧憬，夜晚也變得好打發了些。

語文是優能發展最晚也最弱的科目，主課程很少，雖然我極想上課，很遺憾的是近半年的時間都沒有課程安排。主管照顧我的經濟狀況，安排我去做一些雜事。教務的數據統計，市場的發單派單，客服的電話接聽，行政的文書編撰，我一邊瘋狂地備著課，想上課想得兩眼發紅，一邊把自己劈成好多個去做這些事。

現在想來很奇怪，在一份收入很少，上不了課的工作面前，我居然產生了從未有過的亢奮?，F在回想起來，也許是因為這里的工作環境實在太好了，人與人之間的信任、照顧，以及每個人都在做事，都想把事情做得更好的氛圍。無論白天多么忙累，你都能聽見自己像株在黑暗里開放的花兒一樣在不斷吸收養分，節節生長。

主管知道我想上課，特意組織了一次公開課。雖然到場的一共只有3個人，還有一個是家長，我還是滿懷激動手舞足蹈地講完了課。后來那位家長打電話來，說"老師你課講得真好，我們能不能上一對一？"

那天的激動無法形容，已經捉襟見肘的我還是獎勵了自己一頓大餐，并連夜寫了60個課時的上課計劃出來。我想上課，想講課，想站在講臺上。

后來？沒有后來了。家長臨時變卦，一切都回到了原點。

而我，依然將自己湮滅在無盡的行政事務中。存著一顆想做老師的心，卻始終不敢曬出來。每當辦公室里有老師抱怨說周末課太多太累時，我都怔怔地看著他們，有種見到別人問"何不食肉糜"的炫富感。

就這樣蟄伏下來。從炎熱的夏天到微涼的初秋，再到飄雪的嚴冬，轉眼又到了暑假。

于是到了2011年暑假，天氣很熱心卻很冷。彼時熱情和精力都耗到了盡頭，我開始懷疑自己做老師的能力，開班課前一天，我甚至跟自己說：如果這個班帶砸了，要不就走吧，或許我真的不適合。

那一天開班，我站在講臺上，看到臺下16個投出好奇眼神的學生，突然鼻子發酸。

為了能站在這個講臺上，我已經等了幾乎整整一年。

為了這個班，我付出了最大的熱情：

整整30天，為了趕課沒有認真吃過飯，上課到一半會突然跟學生說"等我一下我去吐一會兒啊"；

整整30天，平均每天睡4個小時，凌晨三四點爬起來備課，五六點給家長發短信；

整整30天，盡力了解每一個學生每一個細小的行為，甚至偷偷去翻了每一個人的空間和人人，只為結班時有一張他們的照片；

整整30天，他們信任的目光，恍然大悟的樣子，成為我不知疲倦的來源；

……

后來的一切記憶都模糊了。只記得在結班的時候，我寫了一封很長很長的信給他們。信里總結了班上每個學生的成績、特點、性格、進步，看他們笑得樂不可支的樣子，突然覺得之前的一切都變得有了意義。

那封信的結尾，有這樣一段話：

"這樣隆重的結班儀式，在我的教學生涯里是第一次，恐怕也是最后一次。坦率地說，我對這個班有特殊的偏愛。不僅僅因為這是我在新東方上過時間最長的一個班，也不僅僅因為我想帶你們一整年，直到你們進入大學。而是在這一個月的時間里，你們教會了我很多。是的，這30天里，收獲最大的不是你們，是我。我原本不是一個勤奮的人，經常會偷懶，做事會敷衍。但在你們面前，我不敢。你們的基礎講義里有一個成語我應該講的，但一直沒有講，這個詞叫做"教學相長"，出自《禮記·學記》：是故學然后知不足，教然后知困。意思是教和學兩方面互相影響和促進，都得到提高。這是我在做老師的過程中感受最深的一個詞。很多時候都是這樣，當你們認真寫完作業得了Ａ＋，我是比你更開心的那一個。當你沒有寫作業，我是比你更難過的那一個。我經常在半夜時分夜深人靜之時問自己：亞坤你為什么要這么辛苦呢？然后我會自問自答：因為學生對我有期待啊，我講得不好他們怎么辦呢？不管你們是否真的對我有期待，我確實這樣想了。教學相長四個字，永遠是我做老師最大的收獲。很多時候，我不知道誰才是真正的老師，我不敢說到底是我教會了你們，還是你們給了我更多的感動。所以，謝謝你們！"

那句謝謝以后，我深深地向全班鞠了一個躬，臺下掌聲雷動。講臺上的我一下子就哭了，哭得無牽無掛，哭得認真誠懇。這一路走來，在我教他們知識的同時，是因為他們的期盼，才讓我覺得自己這么久的追逐是有意義的；是因為他們的信任，才讓我找到繼續上路的信心和勇氣；是因為有他們的肯定，我才能更加堅信自己適合做一名老師。

如今，在新東方經歷了一個又一個暑假，卻從來沒有哪一個像2011年暑假那樣令人難忘。一切都在逐漸變好。在新東方，我有了更多的學生，更多的認可，更多的信心。要說感謝的人很多，我的主管，我的同事和我自己，但永遠讓我在前進的路上有坐標的卻依然是那一年暑假的酸甜苦辣，那一年暑假的殷殷期盼和滿懷熱情。

新東方這幢大樓里的樓梯我不知道還要爬多久，但我知道那年暑假溫暖我的力量，會讓我走得更遠。我的成長、蛻變和成就感，都來自這個地方，我對它充滿了感激，還有敬意。

嗯，新東方。